宿舍是生活起居之地, 只有床位。

姚珍珠跟著丁老師去參觀洗漱的水槽、提供水的水塔、洗澡的浴間、吃飯的食堂等地，又去領了杯子、牙刷、毛巾、肥皂、席子、被子、枕頭等生活用品，甚至有兩套校服和一雙布鞋！

想她姚珍珠活了一輩子, 在娘家穿舊衣服，在婆家也沒新衣服穿。

唯一一次印象深刻的新衣服, 是染得紅通通的嫁衣, 成親那天，嫁衣上的染料印在她身上, 過了好些天才洗幹凈。

暗暗地搓了搓藍色的校服, 姚珍珠看向手指, 沒被染色。

這校服的料子、染色竟比她的嫁衣還好！

吸了吸鼻子，姚珍珠眼睛酸澀。

丁老師說：“被子每天要疊, 不疊會扣分，扣分扣多了會勸退。”

大家認真點頭。

被子薄, 丁老師說：“宿舍晚上不會冷, 也沒有蚊蟲，你們安心歇息便是。”

隨後，丁老師帶她們去食堂裏吃飯，吃飯要飯票，飯可以吃兩碗，菜只有一份，裏面放了肉，味道不錯。

大家吃飽肚子, 把碗筷洗幹凈, 拿著去教室。

丁老師給她們安排位置, 選出幾個力氣大的去搬書和文具, 姚珍珠恰是其中之一。

她的同學基本成年了, 介於二十歲到五十歲之間，年紀最大的同學頭發白了，女兒的女兒都成親了。

教科書只有兩本，一本語文，一本數學。文具是沙盤一個、筆一根、本子三本。

姚珍珠摸著筆，心想這不是毛筆啊，怎麽寫字？

她看到筆中間有一根黑芯。

放下筆，她翻本子，本子空蕩蕩。

語文書上寫著一些奇怪的符號，不像是字，符號旁邊配了圖。姚珍珠看圖，感覺語文書很有趣。

數學書上也有一些符號，同樣配了圖。

鐘聲響起時，丁老師開始給姚珍珠等人上課。

她沒教語文數學，把學堂的來歷和期望講了講，讓所有人輪流介紹自己。

輪到了姚珍珠，她說完姓名，補充一句：“我想在學堂住下去！”

能夠白吃白喝白住，誰會不喜歡啊？

大家呵呵笑。

入學到了傍晚也沒有結束，仍然有人遠道而來，仍然有飛鯨落下。

梁稚玉安排好一切，沒去學堂。

宋飛燕在學堂做接待，梁照、梁雅、小蕓、劉如寶、崔金山等人亦各有各的活，就連碧華神女、林葉兒、馬回春等人也來幫了忙。

她們在學堂吃飯，梁稚玉在家裏吃飯，貓和姑婆陪她。

夜色漸深，她們回來了。

“招收了多少學生？”梁稚玉問。

“五千來個。”鉤星答道，“識字的很少，會算數的不多。這麽多人，不說別的東西，每天吃飯喝水都要花許多錢。”

“今天花出去，明天能要回來。”梁稚玉不做慈善，進了學堂就得認真讀書，畢業後要為她工作，“我聯系了萬妖國，她們會提供海產給學堂。”

“野捕？”

“目前以野捕為主，我讓她們搞了海產養殖。”梁稚玉說，“人喜歡生人，妖喜歡生崽，這個世界太擁擠了。”

天庭和地府都不覺得擁擠，元宵節過去後，地府對凡間過去一年裏出生的、死去的人進行統計，把相關資料及總結遞到天庭。

鬼災開始於前年夏天，前年死於鬼災的人非常多，去年死的少。

但鬼新娘、追獵者、噩夢禁忌都害了人，尤其是追獵者，殺的人甚至比鬼災更多。凡間已經沒幾個人敢買老婆賣女人了，就連奴籍都在幾個月之間廢了個七七八八。

孕育共感禁忌也殺了人，只有男人看得到的藥鋪/醫館同樣害人不淺。

永朝要查封藥鋪/醫館，然而藥鋪/醫館會消失，沒法查封。永朝只好警告人們，不要輕易去藥鋪/醫館。

前年出生的人沒有大前年多，地府認為，是鬼災害了太多人，生孩子的人少，孩子跟著少。

去年出生的人比前年少，孕育共感禁忌使得凡人害怕懷孕生孩子，避免懷孕的藥物、工具大行其道，有兒子的男人紛紛找宮裏的太監動刀。倒不是割掉那玩意，而是切斷那玩意裏面的東西，從此行房不怕女人懷孕。

醫師以男人居多，他們不樂意在自己身上動刀子，想辦法讓女人吃藥，想在女人身上動刀子，奈何他們千防萬防也防不住女人偷偷懷孕。

據地府估計，今年出生的人會減少一大批。

如果孕育共感禁忌不消失，明年、後年出生的人也會少。

人少了，香火減少，那不是天庭和地府樂見的未來。

是以，天帝召集神仙，商議解決凡間禁忌一事。

有神仙說：“鬼災殺夠了人就不殺了，追獵者也一樣。這孕育共感禁忌，凡間不是想出解決的辦法了嗎？將女子生育年齡推遲，讓醫師設法救活難產婦人，減輕孕育之苦。耐心等候幾年，凡間的人會多起來的。”

別的神仙附和：“凡人如野草，年年打仗年年死人，人不也越來越多？”

想得長遠的神仙搖搖頭：“這禁忌哪能放任？目前禁忌在凡間，天庭地府不受影響，以後禁忌連我們也約束住……到時候，天地是神仙的天地，還是禁忌的天地？”

“你怕禁忌，你去對付啊。”

“凡間想了那麽多辦法也搞不定禁忌。”

“咱們神仙下凡歷劫，也怕禁忌害了小命……”

“說起來，禁忌到底是誰搞出來的？我看妖魔嫌疑不小！”

“地府也逃不掉嫌疑……”

“青州那群逆賊呢？”

神仙們討論的話題從“解決禁忌”偏離到“禁忌是誰搞的”，天帝聽得頭疼，說：“莫要吵了。誰能解決禁忌，誰就能晉升上神。上神若能解決禁忌，亦有厚賞。”

大家嘀嘀咕咕：

“趕緊下凡找竈神問去！”

“人家竈神知道了會不說出來？”

“門神也了解凡間！”

“……”

從觀世鏡窺見了天庭朝會的一言片語，梁稚玉劃了一下觀世鏡，看向金鎖殿。

這座宮殿換了一個仙君看守，新來的仙君敏銳地發現烈火池的鎖鏈斷了，他裝作不知道，在前任看守的基礎上再對斷裂的鎖鏈作掩飾，並心急火燎地找關系，要離開金鎖殿。

他下個月就能離開了。

烈火池擴大了十分之一，停止擴張。

由於位置偏，天庭尚未察覺烈火池中的羲和離開。

想到羲和，梁稚玉又劃了一下觀世鏡，立刻聽到吵鬧聲。

羲和正在逛街。

她去年離開青州，這兒玩幾天，那兒玩幾天，偶爾管閑事，過得輕松愜意。有時她看到女嫁男娶、孩子隨父姓，會回想過去。

今時的凡間比過去的更糟，未來會變好嗎？

她預測不了。

梁稚玉穿上女媧號，推開任意門，來到羲和逛的街上。

羲和感知敏銳，一眼看到她：“你來了。”

“我花錢蓋了一座學堂，你跟我去參觀一下？”梁稚玉站在任意門旁。

“也行。”羲和跟著她穿過任意門，發現氣溫變化，“這裏是南方？”

“對。”梁稚玉沒有請羲和參觀自己家的意思，牽住她的手施展縮地成寸的法術，瞬間來到學堂裏。

學堂進行封閉式管理，允許學生進來，不允許學生出去。開學之日已過，還陸陸續續地有人來此求學，能接受的梁稚玉都接受了。

正是上課的時間，學堂的大路上沒幾個人，演武場有人習武。

無人坊的妖猴在樹上嬉戲，見了梁稚玉和羲和，好奇地看。

它們當中渡過人劫的沒有幾個，渡過入世劫的只得一個，有朝一日攢夠了換《拜月訣》的貢獻，除了雷劫什麽劫都不渡。

不過，有的妖害怕雷劫，不想換《拜月訣》，留在學堂裏是貪圖新鮮好玩。

孔雀坊主對它們恨鐵不成鋼：“人劫、入世劫、討口封荒謬得很，就算你們渡過了，成不了仙照樣挨雷劈！”

坊主是最早兌換《拜月訣》的，迫不及待地換掉原來的功法，勸朋友們改修《拜月訣》。

羲和喜歡鳥，不喜歡猴子，問梁稚玉：“這些猴會不會掏鳥窩？”

“肯定會。”梁稚玉沒法考慮到方方面面，“你留下來，學堂裏的鳥窩應該不會遭殃得太厲害。”

繞過一片花圃，羲和看著花開口：“這種花在野外常常東一株西一株，不會一長一大片。稻子、黍子之類的農作物，跟這種花差不多，在野外長得稀疏。經過燕州時，我遇到瘟疫，不是人得病，是人養的牲畜得病。野外的牲畜也成群結隊，卻極少感染瘟疫，因為染病的牲畜身體虛弱，會被猛獸吃掉。”

開成一片的花無疑是好看的。

人類喜歡整齊、對稱，不會把各品種的花種在同一塊花圃。

作為人，梁稚玉有人的壞毛病，說：“你來得早些，花圃或許會換一個模樣。”

“在哪裏長都是長，花草不在意。”羲和微笑，“這些花照顧得很好。”

“花匠是個花精。”無人坊的非人類，種類多種多樣，什麽都有。

“去年年底我在別人家裏碰到一個小花精。”羲和斂了笑，“我忘了她是不是牡丹，她說她的花瓣特別多，自己沒法開花，要花匠把花蕾拍‘醒’，才能開花。”

花圃後是一座教學樓，梁稚玉領著羲和過去，捏了法訣隱去身形，向她眨眨眼：“噓！不要吵她們上課學習。”

前世念書時，梁稚玉被教室外窺視的班主任嚇過。

羲和放輕腳步，與她悄悄地接近教室。

教室裏，姚珍珠學會寫自己的姓名。

她知道那不是毛筆的筆怎麽用了，可她不習慣抓握筆桿，在本子上寫的名字歪歪扭扭，醜得羞於給別人看。瞧一瞧前後左右桌，寫的字沒幾個好看，她心裏頓時平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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